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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天,與友人前往台東加路蘭部落,經過市區後路線開始蜿蜒,先是開到海岸線,下一秒又穿梭在田野小路裡,不知情的人還會以為迷路了。幾個巷口過後,突然柳暗花明~入眼的是一大片草地、井然有序的園藝造景,還有幾棵巨大的木頭聳立,望向遠處能看到海岸山巒稜線起伏與太平洋交會;草地上有棟純樸的木屋,它是陶藝家哈匿老師工作所在,這兒與他所作的陶藝品精神一樣,充滿個人風格卻又親近土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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認識哈匿老師已經好幾年,親切、幽默是老師給我的第一印象;不過他創作時的態度非常嚴謹,專注、並對作品充滿堅持。說起他的陶藝之路,和一般藝術家不同,曲折的有意思。 老師在16歲離開台東到了台南糖廠工作,休憩之餘愛上了喝茶,也對茶具有些研究,但除此之外,這時的他尚未接觸到陶藝這條路。不過人生的轉折往往是無法推測的,在他30幾歲時因為意外而視力受損,視力銳減的關係,有過一段時間,他處於混沌之中,很多事無法去做,讓他感嘆生命虛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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偶然參加一場陶藝課程,當時指導老師周美智是位身心障礙者,但周老師那不畏殘疾仍創作不斷的精神深深感動他;此外,當他第一次觸摸到陶土時,「小時候在部落玩泥巴的印象一一浮現」像是本能般,自然地愛上了捏陶,也開始深入學習,開啟了陶藝人生。為增進技術,陸續與謝宗興老師學手捏陶,找楊作中老師學釉藥,後來也受布農族陶藝家李文廣影響甚深…這些時光一磨就將近十年,也讓他累積多元與深厚的陶藝功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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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同陶藝技法,也出現在他的人生各個階段,一開始作陶壺,是因為愛喝茶;年輕時對時事的批判,用現代陶表現;苦心學配釉藥,是感慨原住民作的陶器實用性不高,立志用釉藥改善;海岸風光明媚,看隨浪頭浮沈的漂流木,有感而發把木頭紋路帶入陶,讓陶製茶具上的樹木年紋栩栩如生;回台東部落後,向史前博物館請教,做出渾圓質樸的阿美族陶器,希望傳承給族裡年輕人,喚起部落對美學的追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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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我們來到的這一天,老師正在教導部落的學員把陶器上釉藥,幽默口吻讓繁瑣的步驟淺顯易懂。一旁的朋友說,老師是原住民裡對釉藥最有研究的,工作室內那滿滿的釉試片,其實相當珍貴~是他花費兩年時間,白天用表格計算釉藥,晚上埋頭工作室實驗,那段時間幾乎沒有作品,但研究出三千多種配方,那研究精神比完成一件陶藝品更感動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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問老師現在做陶的靈感來自哪裡?老師摸摸頭說「沒有耶,我沒有靈感⋯⋯」,我感到疑惑時,他這才又接下去說「是感動,要先被感動,然後才會有感覺,再把它用做陶表達出來」,老師說的實在,的確~沒有感動而做出來的作品,怎麼會讓人印象深刻呢!老師近幾年的作品,充滿對故鄉、土地的感情,不刻意著墨高超的藝術技法,但有著純粹的生命脈動。 再問陶對他而言是什麼,他很快回答「陶就是生活啊,很快樂的,我不開心就去做陶,完全投入,其他事都忘記了,享受那做陶的過程,去想陶帶給我的溫度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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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程路上,慢慢咀嚼這番話,或許老師說的是~陶器由泥土而來,是大地賜予人類的寶物,存在很多生活日常中:若能和他一樣用心觀察,感受直接與土地的關係,當然也會更感恩自然萬物~閉上眼,我彷彿回到哈匿藝術工作室,放眼往外望去,海天一色,風吹草低可見鳥兒白鷺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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